若是醉了呢?能不能归去?

[160129][苍丐策藏]淬刀(第三章)

特别说明:

1、今次介绍一只喵和一只咩XD

2、鬼是朔雪丐哟

3、没啦!食用愉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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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 

燕雪刀醒来时,窗外仍如深夜。天盖窥不见一点泛白的颜色,但是五更的鼓确实已经响过。他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,体乏未解,脑子清醒。这房间曾是他的卧房,现在他却已不能在儿时香甜入梦的枕上酣睡。

墙上挂着一副小小的刀盾,是他幼时习武用的。燕雪刀站起来,无言地盯了一会儿,一种强烈的、被骗的感觉又充满他的胸口。现在的苦和那时的苦是一样的味道,在许多个不寐的长夜里煎熬过。

将军府还在沉睡,燕雪刀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子。前夜的碎片仍在,鲜红的血迹也在,他一眼都没有看。守马厩的小倌拐着弯地打鼾。燕雪刀轻手轻脚地偷了匹绝尘,缰绳后头白马的眼睛温顺而惺忪。他纵马穿过大半个府邸,碎碎的蹄声穿过那些雕梁画栋的回廊和小院儿,停在一间燃着烛火的厢房前头。

“雪刀?”

“娘。”

马蹄声惊动了屋里的人,妇人打开门。燕雪刀下马,也不进屋,只在雪地里深深地作了个揖。

“娘,孩儿走了。”

燕雪刀的母虽然上了年纪,但是仍能瞧出年轻时端丽的姿容来。她看着燕雪刀,神情里充满疼爱和忧愁。

“要回杏花村啦?”

“是。”

燕雪刀早在跟老将军闹崩时,就搬出了将军府,想着离他爹越远越好,最后才在杏花村寻了个住处。

“家里过几天要请秦先生来看看你爹的眼疾,他府上的二小姐也一并过来。你若多留两天也好……”

“娘,不留了。”

燕夫人太知道燕雪刀的性子。她垂首深深叹了口气,良久再抬头,眼底已有泪光。

“雪刀……你也莫要太责怪你父亲了。他只有你一个儿子,定不会害你的。他只是……太想保护你了。”

燕雪刀喉头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后只留下一个字。

“好。”

 

天气昏暗,苍穹低垂,回程上又下了雪。

绝尘在雪地里放足奔跑,喷出合着苦寒的白气。前夜雪上交错的蹄印和纵横的车辙,正慢慢地被抹去。晨光熹微,碾过官道的马车寥寥又匆忙。走的这么早的人,通常是急着赶路的。但燕雪刀并不急。

他虽然没有什么急事,但是风雪却很大。燕雪刀眯起眼睛在刀子一样的冰碴里辨认道路,如果他足够幸运,或许能找到一家早开门的小店,暖暖和和的等雪小些。

果然足够幸运。

小小的酒家一副开门不久的样子。燕雪刀拴马进屋,发现屋里还有几个江湖打扮的人,个个神色疲倦。他倒不怎么关心,要了四两牛肉一壶茶水,兀自择个角落吃喝。窗外雪不见小,他听得屋顶上劈啪作响的落雪声,脑子里却想,雁门关的雪要更烈的,马和酒也都更烈。风里有铁锈和血锈的味道,还有隐约的集合的号声,铠甲冻在身上,长刀冻在手心。滚烫的血气在刹那间从四面八方涌向胸口,燕雪刀心神一颤,眼神飘向窗外。

忽然屋里急风一道,直向他打来!

燕雪刀看似出神,久经历练的五感却非常人可及。眨眼间旋身而起,已将暗器接住。

却是一粒糖桂花。

对面早立着一个人。峨冠大袖,长袍纤尘不染,眉眼俱是笑意。

“苦茶令人清醒。一个人若太清醒了,就难免伤心。”

燕雪刀面色阴沉,一语不发,一双鹰一样的冷眼好似要将面前的人看个对穿。良久,掌心一松,细小的桂花从指间掉进茶碗。

来人笑得愈发柔和,是能化雪的、春风一样的笑容。他拂开袖子拱一拱手。

“纯阳谢一风。久闻燕校尉英名,今日得见,果然不凡。”

燕雪刀仍不作声。桂花在翠绿的茶水中起伏,他慢慢坐下,拿起茶碗喝了一口。不是未想过这桂花淬过毒,但是若能把针尖一样细小,轻丝一样柔软的糖桂花打成暗器,假如对方真想要他的命,那么他从进门到现在少说也已死了八九次。轮不到这一碗茶。

“你若想坐,我拦不住。”

“燕校尉可是怪贫道唐突?这世上能称上英雄的人本已不多,有缘相见,怎可不交。得罪了。”

谢一风就当真在桌子的对面坐了。他生的眉眼细长,面色白净,嘴唇薄如刀削。不笑时是寡情的面相,笑时又有如春晖。

“我不是英雄,你不必交。”

“燕校尉也不必作贫道奉承。燕校尉在苍云军中时,年纪轻轻便领兵作战,威名远扬,却只能算是少年英豪,算不得英雄。能称上英雄的,常常痛苦,心有不甘,有志而无门,提刀而不得,”谢一风嘴角微微咧开,“算不得美言。”

这是什么人?

燕雪刀如坠冰窟。他离营一事虽人尽皆知,个中原因却鲜有人了解。定了定神,他面色不动,盯着谢一风的眼睛,想看出他是猜测还是确知此事。可惜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里笑太多,看不出深浅。

一时无话。谢一风也不多言,只唤来小二,要一壶热酒。

燕雪刀微微挑眉。

“你方才说,苦茶令人清醒,”他慢慢开口,“那就无需要酒。”

“为何?”

谢一风似乎饶有兴致。

“热酒令人酣眠,”燕雪刀神情平静,声音却如淬冰碴,“又要醉中之乐,又要醒中之机,道长未免贪心。”

言下之意是,便宜占够,路远不送。

谢一风一愣,继而大笑。

“如此,倒真是贫道唐突了。”

谢一风起身,像方才一样,拂开袖子拱一拱手。春风一样的笑容。他走入雪中,坐忘无我,无垢无伤,雪都避着他下。燕雪刀猜不透对方为何而来,却也不问。他知道谢一风若不想说,他问也只能问得假话。

 

小二端着酒回来时,苦茶凉在桌上,油灯旁整整齐齐码一摞铜子儿。桌边已没人了。

 

窄僻的小道上,有辆马车在疾驰。

这是一辆四尺宽的小车,但套了两匹马来拉,车夫身强体壮,鞭花和呼喝却打的极轻。这样的情形,要么是车里的人在忌惮什么,要么就是在逃命。

“快,再快点!”

公孙然撩开帘子小声催促,声音苍老而紧张。车夫就再甩一鞭。

这道路实在是太偏僻。四周柏树苍苍,雪面平整,除了动物的细小足迹再无其他,看着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。冷风吹过,树梢窸窣,有雪落下。车夫耳音极佳,警觉地回头。

迎上两片水一样的刀刃,轻薄而流光。

要人命的流光。

车夫反应非凡,身子立时前仆,一手探向腰间抽出砍刀。只是位置已被占了先机,砍刀还未挥出,握刀的胳膊就被双刀绞了去。

鲜血自断臂喷出,车夫一声凄厉的狂吼,握鞭的手急封穴止血。马失了控制,车厢仄歪,行刺的男人戴着面具,修长的身段如蜥蜴一样紧贴在车顶,沾血的弯刀像没入水中一样没入车厢。

“啊……啊!葛三!”

车厢里的人传来一声惨呼,不像受伤,倒像吓破了胆。

车夫咬紧牙关,拼着击出一掌。他虽受了重伤,这一掌的掌力仍不减半分。人不要命的时候,最是杀招。那人不敢硬接,抽出刀刃,拧身翻下马车。

车夫回身握住缰绳,残肢抖索着,竟还想跑。

刺客落地,小腿一弹,旋身扑向车前。弯刀这次绞走的便是脑袋。

车夫的尸体倒在马下,血珠沿着刀刃往下滚,粘不住。

刺客轻轻弹了弹舌头,双刀在手里挽一个刀花,打算料理里头的人。不料车厢突然被人从内向外一掌击碎,掌力雄厚,比方才那车夫不知高明多少。刺客一时疏忽,被掌风倒挟着飞出去,跌进雪里。公孙然旋身而出,踏上马背,眨眼间掠出十余丈,消失在银白的树梢间。

轻功竟然极佳。

跌下来的刺客却不着急追。他翻身坐起,抖抖身上的雪,啐骂一句,摘了面具。这人很年轻,唇上还生着少年的绒毛。他长了一张很奇异的俊脸,眼窝极深,眼珠呈现褐色,是大漠里的长相。方才出手,也是明教的功夫。

很远处似乎传来惨呼。

地上坐的这人微微一笑,将双刀敛起。打天上落下了个带血的人头,滚出很远。颈骨并非砍断,而是被外功生生折断。

正是公孙然。

“你若不跑,还死的痛快些。”

他摇着头站起来,神情似乎很可惜。旁边紧跟着落下的人嗤笑一声,赤裸上身,一身龙纹,棒头沾血。

鬼。

明教向鬼伸出手,鬼从腰后解下个酒壶,抛向这少年。

“那车夫叫葛三,我叫十三。既然有缘,就给了他个痛快,”少年一口酒下肚,语气转为忿忿,“只是我不懂,公孙然这么大的能耐,胆子为何小的像只老鼠。倒是我疏忽了他。”

鬼从话中听出少年想找回场面的心气,修罗一样的脸上泛起笑意。

“做官的人,武功越高,越怕死的。”

陆十三掏出条油布袋子将人头收了,走在鬼旁边。论身高他还差着鬼半头。

“公孙然武功高,却被你一招打死,那你的武功岂非更高?”

鬼不答,陆十三却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。

“你武功这么高,将军派你自己出来不就好了?又何必次次加我,你说是不是?”

问的次数多了,鬼的眉眼间也浮出无奈来,只好规规矩矩地作答。

“他怕我跑。”

“跑?你想跑吗?”

“不。跑了就会死。”

“那不就算了。”

“但他不信,”鬼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闪动,“凡是他找不出理由的事情,都不信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不跑?”

 “因为我不怕死。”

鬼轻轻地说。

 

(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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